皮肤白癜风专科医院 http://pf.39.net/bdfyy/bdfyc/190326/6997155.html
第?期
■文/戴志悦摄/汤彦俊比一个成人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宝宝,躺在婴儿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管子,手脚乱动,小舌头也在不停吞吐。
这是ICU里一个独立病房,医护人员们忙忙碌碌做着支气管镜手术前的准备。等待实施手术的赵德育教授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孩子,摸摸小手小脚,觉得有点凉,把小毯子盖严实了些。突然宝宝眼角流出一滴眼泪,赵德育轻声低呼:“呀,宝宝你哭了。”温柔的声音里满是怜惜,她用柔软的纱布轻轻拭去眼泪,然后轻轻拍着宝宝。
赵德育教授是南京医科医院大内科主任兼呼吸科主任,南京医科大学儿内科教研室主任。
这个9个月的宝宝,体重还不到3公斤,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病已做了一次手术。未来,不,谁也不知道宝宝有没有未来,但孩子的亲人和医生都没有放弃。
“生命真的需要我们努力。”就像去年的哮喘日上,当4岁的小文(化名)笑着向赵德育跑过去时,那一幕让她刻骨铭心。
是的,医生也不知道哪个生命会是出现奇迹,只能对每一个都尽全力。
“大部分儿科的疾病,在孩童阶段得到纠正,孩子就有了一辈子,我们有机会亲眼看到被自己救活的孩子长大成人并为人父母,这就是儿科医生的幸福感和成就感。”赵德育说。
(宝宝眼角流出一滴眼泪,赵德育教授用纱布轻轻拭去)
1
支气管镜从婴儿的小嘴进入气道,我不忍直视退到了后面。
尽管这个宝宝未来十分不乐观,但父母、祖父母都“相信奇迹”坚决要救。赵德育教授尊重家长的决定,她说:“生命确实有奇迹的出现,但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家长不放弃,我们医生也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宝宝的气管被心脏压扁,前段时间,赵德育教授放置了一根细小的心脏冠脉支架把气管撑开得以通气。这次做支气管镜,主要是评估一下支架的情况,检查后的结果是一切正常,不需要更换。
(赵德育教授在做婴儿支气管镜)
赵德育教授是江苏省第一位开展婴幼儿纤维支气管镜术的呼吸内科医生,但面对需要放置气管支架的婴儿,这样的医疗手段,是救命?还是无法逆转生命却徒增痛苦?赵德育也非常纠结。
几年前放的第一个气管支架,也是一个先心病术后的婴儿。孩子因病情太重,心脏术后脱离不了呼吸机,家长不愿意放弃,院内会诊后决定让呼吸科放一个气管支架解决呼吸问题。医院的帮助下顺利地完成了手术,婴儿脱离了呼吸机,几天后出院回家。但由于本身基础疾病太严重,孩子最终还是没能存活下来。不久以后,她又做了一例气管支架,婴儿顺利出院了。
“所以,我们真的不知道奇迹会发生在哪个生命上,作为医生,只要有一线可能我们就会尽力。”赵德育说。
比如小文。
小文出生8个月时患上重症肺炎,然后转化为闭塞性细支气管炎(BO),从外地转来一直住在ICU,长达6个月。有一天,赵德育主任去ICU看另一个重病孩子,无意中发现了小文,已经一岁多了。她觉得很奇怪,这个宝宝没有上呼吸机为什么住在ICU?医生告诉她,孩子病情反复,已经住了半年了。
赵德育找来小文父母:“孩子现在不上呼吸机了,就住到我的病房去吧,孩子最好是能和妈妈在一起。”但是才住了两天,孩子又被送回ICU了,因为小文病太重了,又喘又咳,年轻的妈妈吓坏了。分离半年,妈妈已经不会带孩子了,极度焦虑情绪中与医护人员闹得不愉快。
后来,家长找到赵主任表示还是想回来,赵德育并没有怪罪,她说:“孩子一定要和妈妈在一起才行,哪能一直放在ICU里呢?但你们要摆正心态,和医生护士好好相处,妈妈负责把孩子带好,我们的医生非常关心孩子,小朋友病这么重,早就是我们科的VVIP,所有人都很重视。”
回到病房,妈妈很努力地从零开始学习,虽然一开始并没信心。孩子爸爸一直在坚持,努力挣钱保障孩子的治疗费用,他悄悄告诉赵德育主任,“算命先生”说,孩子五年以后就好了。这种“迷信”让人哭笑不得,却给了小文爸爸很大的精神支撑。
医生们一开始也没信心,但赵德育主任十分坚持,她说:“每一个生命都要尊重的,爸爸妈妈不放弃,我们就要努力。”小文的肺损害很厉害,肺功能很差,治疗非常艰难,全科医生对小文的病情非常重视,赵德育也是每天一上班就去看小文,下班走之前也要去看看他,白天更是随时来看看他。
(赵德育教授摸着小文的头说:“他知道自己很漂亮,很喜欢拍照片。”)
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小文能出院回家了。小文妈妈也学会了掌控孩子病情,出院回家以后怎样给孩子吸氧、测血氧。赵德育主任还给了他们一把安全感的“尚方宝剑”:有问题随时给主任打电话,病房随时腾床位,实在没床就去抢救室、ICU。全院都为小文的生命安全提供最有力的医疗保障。
所有人的坚持和努力没有白费,如今小文快5岁了,以前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病情严重得要送来急救,现在一年也只需要住院一两次。小文妈妈最初说,自己的最大心愿是孩子能站起来叫自己“妈妈”;有一天,她电话告诉赵教授,孩子会走路了;再后来又打来电话说,孩子能爬楼了。
去年5月的“哮喘日”前,赵德育接到小文妈妈的电话说要来看她,赵德育条件反射地内心一紧“糟了,孩子又出问题了”,马上通知病房留床。第二天,赵德育正在台上讲着课,突然小文从门口向她跑来,孩子越来越近,赵德育本来收紧的心,一点点舒张开来,当活泼、帅气、爱笑的小文像小明星一样在台上欢快地跳舞时,赵德育热泪盈眶——这是儿科医生最幸福的时刻。
采访期间,小文正好因肺部感染住进了呼吸科病房。那天查房,小文坐在床上,腰背挺得笔直,一直冲着大家笑,时而摸摸妈妈的脸,时而用小脸去蹭妈妈。摄影师叔叔的相机“咔嚓”一响,他就开心地“啊”一声。赵德育说:“他知道自己很漂亮,很喜欢拍照片。”
面对重病的孩子,对妈妈,对医生,都是一种极大的历练。
小文妈妈说:“人活着就有希望,但又经常在想,活着,身体会痛苦,但放弃,心里会痛苦。”
“我有时候在想,人生其实就是一个过程、一个经历,生命有长有短。我们在这个过程中把自己做好就好。”赵德育说。
生命真的是需要我们努力的,她说。
(赵德育教授要给孩子查体时,会提前告知家长自己要干什么,并说明自己的动作会很轻,不会伤害到小朋友。)
2
赵德育握着小手,用听诊器专注地听肺音,半岁的宝宝也安静而好奇地盯着她。突然宝宝打了一个小喷嚏,赵德育假装吓一跳,“哎呀,吓死我了”,宝宝咧开嘴笑了。
看优秀的儿科医生和孩子、家长的互动是一种享受。
她的声音质地柔软自然,音调不高不低,语速不急不徐。要给孩子查体时,她会提前告知家长自己要干什么,并会说明自己的动作会很轻,不会伤害到小朋友。
给稍大一些的孩子查体时,赵德育会让孩子从椅子上下来,笔直端正地站在自己膝前,并夸赞“这样多精神,是个小小男子汉”。然后拿起一张小纸条,说:“宝宝用力吹这张纸。”孩子专心卖力地吹着纸,她也完成了肺的听诊。
遇上进门就哭闹的宝宝,赵德育轻轻地打着响指,或者用笔轻击桌面,“哒哒哒”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宝宝的注意力,忘记了哭闹,医生的检查便顺利进行。
要把压舌板伸进宝宝嘴里之前,她对孩子说:“要对不起你了,给我看一下好不好。”听懂了的宝宝会主动张开大嘴。
一个出生几个月小宝宝,妈妈描述孩子咳嗽有鸡鸣音,外院初诊是类百日咳。赵德育拿出压舌板,对宝宝妈妈解释说:“我要看一下她的喉咙,目的是要刺激她咳嗽,请你们不要心疼。”检查完后,宝宝猛烈咳嗽,赵德育赶紧安慰:“宝宝受委屈了。”
孩子可能有点过敏,父母提出想查一下过敏源,赵德育说:“要抽血哦,你们舍得吗?”
赵德育看病的第一原则是首先要让孩子舒服,做了三十多年儿科医生,她身上让人舒服的通透、轻盈和耐心,治疗着孩子,也治疗着年轻父母们的焦虑。
(赵德育在门诊从来不吝惜话语)
十年前,一个即将考初中的孩子,突然咳喘非常严重。妈妈带着做了很多检查,按哮喘治疗毫无效果,最终找到赵德育主任。
孩子的肺功能检查一直测不成功,支气管镜检查也是完全正常。赵德育细心地发现孩子和一般的哮喘表现不太一样:孩子肺里喘的声音是吸气相明显,而哮喘是呼气相。另外,孩子睡着之后就不喘了,而哮喘患者夜间气喘会更明显。于是,她问:“小朋友你有什么感到紧张的事吗?”孩子说:“没有,我不紧张。”她又问:“妈妈对你要求高吗?”孩子答:“不高,不高,只要我考上外国语学校就行。”
赵德育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当时离小升初只剩两三个月,她告诉家长说:“孩子太紧张了,气喘可能是紧张引起的,要缓解压力。”父母意识到问题严重后,提出带孩子去海南住一段时间,赵德育马上医院的儿科主任,一旦孩子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她。
他们刚下飞机时孩子还在喘,到了第二天,孩子的咳喘渐渐好了。赵德育说:“孩子并不是装病,而是在巨大的压力下出现了臆症。”
这个孩子让赵德育知道心理压力的威力,“父母的烦躁、焦虑对孩子影响很大的。很多时候,父母的心理调整过来,孩子的病就好了。”
因此,赵德育在门诊从来不吝惜话语,对家长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解释得十分透彻;家长拎来一大包药,她会一盒一盒解释清楚,看不出任何一点的不耐烦。
赵德育说,这是需要修炼的,自己年轻时脾气也有些急躁,尤其门诊病人多时或遇上怎么也说不清听不明的家长时也会急,说话声音也会抬高。直到有一天门诊中,赵德育无意中抬头,发现父亲竟然坐在诊室外面默默地看着她。原来父亲从溧阳老家到南京,想来看看女儿怎么工作的,为了不干扰她,就自己一个人坐在诊室外面观察。她问爸爸为什么不进来,父亲说:“我就在外面看看你如何当医生的。病人来看病不容易,你一定要对他们好。”
父亲的“微服私访”,赵德育遇到过两三回,父亲让她警醒并及时修正了自己对待患者的态度,医院的“微笑之星”。
“我爸爸可厉害了,我每次看病人时总觉得我爸好像是坐在诊室外面看着我呢。”如今,提起93岁高龄的父亲,赵德育依然像当年小女孩眼里的英雄,她的父亲是离休干部,以前在财政局工作,从来不争名夺利,坦荡正直。
(父亲说:“我就在外面看看你如何当医生的。病人来看病不容易,你一定要对他们好。”)
3
二十多年前,门诊里来了一个病人,赵德育看了一眼孩子,马上说:“可能是乙脑,医院做腰穿检查确诊。”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医生,家长不服:“你都没做腰穿,凭什么说是乙脑?”赵德育解释说:“看孩子的表情就是乙脑,眼睛无神,身上还有出血点。医院不收乙脑患者,你在这里做完腰穿得躺4个小时才能走,还不如医院。”对方不信,医院做,结果果然是乙脑,家长赶紧回来对赵德育说:“你看得真准。”
赵德育说,优秀的儿科医生首先是个“相面先生”。
回忆自己的成长过程,她深有感悟。“作为医生,面对病人时,如果一个病看不出来的时候,心情会很糟糕。”那种怎么都弄不清孩子病情是怎么回事的挫败感,甚至曾让她“不想当医生”了。
年,赵德育从南京医科大学毕医院,进入临床的最初,她才知道,在学校成绩再好,真实面对病人时依然毫无头绪,因为教科书和临床是有距离的。
住院医第一年,来了一个拉肚子的小朋友,她从这个药换到那个药,又从那个药换到这个药,就是好不了;发烧的孩子,这个退不下来,那个也退不下来,还抽筋。年轻的小医生们焦头烂额束手无策,要知道,赵德育毕业时儿科总分分考了99.5分,道多选题只错了1题,如今似乎选什么药都不对。
这时,老大夫贺逸兰主任从外面出差回来,到病房看了一眼孩子,说:“拉肚子的,药都停掉,加点维生素;抽筋发热的,做个侧脑室穿刺。”果然,按她的指令操作,孩子们第二天就好了。
医生竟然可以当到这种境界,一眼就能看穿小朋友的病!这位老大夫在赵德育眼里,简直“惊为天人”。
“后来,看我们乖,贺主任就常常教我们‘相面’的‘绝招’,用眼睛就能看出很多病。见多识广之后,我们知道了,儿科疾病大部分是有规律和共性的。”
一次一次成功验证,日积月累,赵德育越来越自信。儿科疾病对她不再是“望天收”——病好了或者不好似乎都和医生没关系,她也像当年神奇的贺教授一样,成为了一名会“相面”的儿科医生。
(赵德育教授在教学查房中)
儿科是哑科,但“孩子不骗人,他们不会用嘴告诉你病情,但会用各种肢体语言告诉你‘我不舒服’。”她说,儿科医生只要定下心来观察每一个孩子,静静地看细心检查就不太容易误诊,而且比成人的病情判断起来更简单直接。
所以赵德育在门诊时,遇到新病人,习惯性地先问学生“从孩子的临床表现和体格检查,我们先猜猜看,分析一下这像是什么病”。先观察做个预判,再用实验室的结果来应证判断。
她说:“其实所有的病都是典型的,只是它表现不同而已。许多疾病只要看过一回,就能知道这个病了。这也是为什么医生们总是喜欢疑难病例讨论,因为看过的疑难病例,在下次再遇到时就能认识了。”
“当医生看到疾病时能迅速作出诊断,判断病情的走向及预后,及时给予治疗,这种感觉真的很愉快的。”她说。
时间带给一个人的不仅是岁月,更是一份处世不惊的从容。从当初对患儿的病情焦头烂额不知如何解决的赵德育,也像当年的贺主任一样,成为了站在年轻医生身后的帮助者。
“我现在很注意去帮助刚当医生的年轻人度过这个阶段,要让他们知道这个病是怎么回事,了解疾病的过程、走向。”否则当患儿家长一直追问年轻医生孩子的病是怎么回事时,年轻医生会承受很大压力。
“我告诉一线医生,有问题随时可以私信我,千万别自己扛着。你如果搞不定,马上找住院总、找二线值班、找主任。安排这样的一层一层的排班,就是因为小医生还在成长阶段,可能会面对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有很多人站在他们身后,才能最大程度保障医疗安全。”赵德育说。
除了一眼就能看穿孩子疾病的贺主任,医院还有一位季奶奶,赵德育从她身上学会了当一名好老师,好医生,学会了对孩子家长无尽的耐心。“季奶奶”就是医院呼吸科的老主任季纯珍教授,她一手把医院的临床教学带到了很高的高度。
“季医院调来的,听过她讲课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课是可以这样讲的。”赵德育说,大家听着听着经常会一起大笑,她的幽默和有趣的例子,让学生笑过之后,知识也牢记于心。
听完季老师的课,赵德育立刻也报名当带教老师,在季教授身边细心观察、揣磨、学习,医院医院后的第一年讲课比赛,赵德育便一举夺得冠军。几十年后的今天,她教授的儿科导论课,把书和临床融为一体,成为南京大学医学院儿科学院新生入学后最喜欢的课程之一。
医学的传承,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赵德育教授在查房中)
4
年2月5日,是当年除夕前的两天,“江苏儿科哮喘协作组”